可能是刻意給我好印象，我上課任課時，現哥會努力的做筆記，這一點讓我很滿意。多年來，我一開學就跟學生說的很清楚，我的平常成績包含三個項目──筆記、作業和上課態度，少了其中一樣，期中和期末考都得考的很好，否則不會及格。等做學期成績時，那些話跟全台灣多數的紅綠燈一樣，都只具有參考價值；若真要按照我自己定的規矩做成績，不及格人數最少一半以上。結果是你千辛萬苦的把他的操行成績做及格了，他卻因為學業超過三分之二的學分不及格而被退學；學生人數已經夠少了，怎麼承受得了這樣的「摧殘」！

教育部一些什麼長、什麼專門委員的，應邀到各校演講，一再的強調，尤其是私立學校，沒有學生，那就什麼都沒有！學生國文不好，有什麼關係！英文不好，又有什麼關係！他只要會投很好的沉球，就可以投到紐約，變成台灣的驕傲了！國文不好，找個國文好的當秘書；英文不好，找個英文好的當翻譯。你們當老師的，又有哪一個是樣樣行的？教書的人，必須跟學生打成一片，把學生當朋友，彼此不隔閡，才能把知識學問灌進學生心中嘛！你要知道，跟學生建立感情的第一步，就是記住學生的名字──在第一次上課之前，拿到學生名冊，先把名字都記下來，這是當老師的基本功，做不到，你就沒資格當老師！

說得我是目瞪口呆、啞口無言，噤不敢出聲。我在初入這一行的前幾年，不管班級多大，學生人數多少，一個月內，我在校內校外任何地方碰到學生，都可以叫出名字來。這幾年年事漸高，記性漸差，導師班兩個月算勉勉強強，課任班經常一整個學期也記不到三隻貓，尤其是使用那些官員強調的一定要具備的Ｅ化教室的班，你把簡報資料放在螢幕上，跟學生一起看，那就誰也記不得啦！

那些官員要求記名字，自己也表演記名字給在場聽演講的老師看，這個表演讓我只能這樣想，原來教育就是個表演，你在台上，就是要演戲給學生看；這是一個對價關係，你只要表演到他願意看就好，其他就不用多想啦！反正結果不是你走了，就是他走了，總有一個走啦，你只要在一拍兩散之前，讓顧客跟雇主都滿意，你就功德圓滿的完成你業務員的工作。可是這是教育，教育的本質應該這樣嗎？官應該給我這樣的示範嗎？

有個在公立高中任教的朋友，被他們那個專門做公關，從外面招攬業務來累死底下一狗票老師、成就自己事業的校長搞得頭大的不得了。這些教育界的朋友，通常只敢私底下嚷嚷，他們吃的是國家的頭路，不是你這鳥校長的「下腳手郎」。可是天底下的事，永遠的不怕官只怕管，像我一個要好同事的老婆，一樣在公立高中，開會時當眾對校長拍桌子的，畢竟是少之又少。何況拍完桌子以後，這位令人敬佩的「風骨者」就此被冷凍起來，課程時間永遠是填別人的空格，教的班永遠是全校最頭大，讓我這位好同事也不得不感嘆──何苦來哉！

於是大家就只好一起阿Ｑ一下，背後噱他兩句，自己高興就得啦！於是就有這麼一個故事流傳，一個新學校即將設立，籌備處召募人才。籌備委員問第一個進來應徵的人，「你會什麼？」「我會國文。」「那好，你教國文。」問第二個進來的會什麼？「我會數學。」「那你教數學。」再問第三個進來的會什麼？「我會英文。」那自然沒話說，這個人就教英文了。第四個進來了，籌備委員照問，「你會什麼？」那人很羞愧的說：「不好意思，我什麼都不會！」籌備委員們很高興，「那太好了，你就當校長了！」

我一直在想，如果這個校長是什麼都不會才帶得動學校，那那些教育部裡的什麼長、什麼委員的，到底會了些什麼？怎麼那麼大的能耐，把我們的教育搞成這一副模樣？這幾年來的教育改革，大體的方向就是走美式的開放路線。美式教育有他的好處，自由、開放，給學生最大的空間，正面看相當迷人。可是他的缺點也不小，校園經常傳出槍聲，這就令人不敢領教。問題是人家家大業大，維什麼你呀我呀的理工學院，一個亞裔的學生拿著機槍進去掃射，奪走包括老師、包括學生在內的三十幾條人命，震驚全球，轟動世界了。可是你看，才多久的時間，平靜無波，全數復原了。台灣有這能耐嗎？

　　教育改革的目標，是要孩子們快樂的學習；可是在我看來，任何一個人，從不會到會的過程，永遠是掙扎奮戰的過程，擺明著就是苦藥。現在你在苦藥外面包著糖衣，學習過程中就算讓你快樂的走過來了；等進了社會，難道工作的壓力的表層，仍然包著一塊糖衣嗎？好！就讓你包糖衣好了，當糖衣溶化之後，你就把苦澀吐掉嗎？你難道不知道，這苦澀就是工作，是安身立命的基礎，沒有他，怎麼活下去？你告訴我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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